“苦难论证”的不健全处 作者：陈成斌 〔前言〕一些逻辑术语的阐释 在正文开始之先，我们有需要先了解一些逻辑术语，否则恐怕是不能明白本 文对苦难论证的讨论。 若我们说一个论证（argument）是健全（sound）的时候，则此论证之前提均 为真，并且是一个对确（valid）的论证。不健全（unsound）的论证，亦即是 不是一个健全的论证（not a sound argument）。 若一个论证是对确的，则若论证中的前提均为真，则结论不可能为假。要留意 的是，当我们说一个论证是对确的时候，是并不保证论证中的前提是真的。若 一论证是不对确（invalid），则即使前提为真，结论亦有可能为假。 当一命题是必然地真/假（necessary true/false），即是说此命题在任何一个 可能世界（possible world）均为真/假。若一命题是偶然地真（contigent true），则此命题只会在某些可能世界为真，在另一些可能世界则为假。所谓 的可能世界，是指任我们所能想像的世界，但必须为逻辑上一致的（logically consistent）。不可能的命题就是有逻辑矛盾（logically contradiction）的 命题。此种命题是必然地假的。 〔正文〕 在宗教哲学里，苦难论证（problem of evil）是无神论者反对神存在的一个论 证。他们反对的神，是专指基督教的神，有着（虽不仅限於）全能（omnipotent） 、至善（morally perfect）和必然地存在等的特性。所谓的苦难论证，是指一 般由「此世界存有各类的苦难、灾祸」的前提，最後推出「神不存在」结论的一 个论证。这里所说的苦难，是说我们日常所知道或听闻目睹的各种天灾人祸。很 多的时候，我们会觉得受害人是无辜的。无神论者便由此而质疑基督教中所描述 的神的真确性。一般而言，无神论者所持的立场是神必然地不存在。 时至今日，苦难论证的样式（指前提的不同）已是千变万化。限於篇幅，本文只 能讨论最基本的一类苦难论证。 此苦难论证的样式如下： （1） 苦难存在 （evil exists） （2） 若神存在，则神是全能的。 （3） 若神存在，则神是至善的。 （4） 若有全能者，则全能者必有能力阻止苦难发生。 （5） 若有至善者，则至善者必欲阻止苦难发生。 --------------------------------------------------------------------------------- （6）所以，神不存在。 由前提（2）至（5），我们可推出「若神存在，则神必有能力和必欲阻止苦难发 生」。从前提（1）我们知道有苦难发生，故得出结论「神不存在」。 这是一个对确的论证。问题是，这是否一个健全的论证？ 若无神论者要由苦难论证以证明神是必然地不存在（不存在於任何一个可能世 界），则苦难论证是不健全的，理由如下： 在前提（5）中，无神论者的立场是「若有至善者，则至善者必欲阻止苦难发 生。」但这是不必然的。因为，我们可以想像到在一个可能世界里（可能就是 我们这个世界！），我们需要苦难来彰显善。例如说，我们需要懒惰来彰显勤 奋；怯懦来彰显勇敢；地震、海啸等天灾来彰显人类面对危险时的智慧和忍耐， 等等。此外，我们亦可想像，由於自由意志（free will）是相比之下最高的 美德或善，因此神便必须让人类有能力为恶，否则便不能称为自由。以上种种， 均是一般情况下反对苦难论证的理据。然而，我在这里提出这些，并不是在肯 定此种理据的必然性，而只是要利用它们的可能性。若这些理据是可能的话， 则前提（5）便不是必然地真。换言之，至善者不是必然地意欲苦难不发生。 若前提（5）不是必然地真，则是有可能为假。若是有可能为假，则苦难论证 的所有前提不是必然地真。若苦难论证的所有前提不是必然地真，则苦难论 证不是必然地健全。若苦难论证不是必然地健全，则其结论不是必然地能由 其前提推出。换言之，「神不存在」不能由此论证推出，苦难论证不能证明 神必然地不存在。 〔馀话〕关於正文的一些补充 （一）：本文的目的，并非在证明「神存在」或「神不存在」（不论是必然 或偶然）等命题，而只是要证明若从此样式的苦难论证的前提，是不能必然 地推出「神不存在」这结论的。换言之，「神必然地不存在」是不能由苦难 论证中导出的。 （二）本文反对苦难论证的推论，只能适用於认为神是必然地不存在的情况。 若有人认为神是偶然地存在的话，则并非本文所要论及的范围。 （叁）关於苦难论证的问题，是有很多不同的争论的。例如有人会认为没有 「苦难」这一回事；又或者从「最好可能世界」或经验上来反对或支持苦难 论证。尽管本文所提及的苦难论证是其中最基本的样式之一，但苦难论证实 并不仅限於此。篇幅所限，不能尽道。 （四）此文是本人在九九年春季选修了「宗教哲学」一科後根据在课程中之 所学而写成的。此科的导师 Keith E. Yandell 教授是一位在美国颇为有名 的宗教哲学家。其所着的Philosophy of Religion一书对不少的宗教哲学问 题（当然也包括了苦难论证的问题）均有独特的见解，有兴趣者不妨一看。 九九年八月十四日於香港马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