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新语文读本》鸣冤叫屈 朱正琳 写下这么夸张的一个标题，是为了应对另一个至少同样夸张的标题。那是载于 《中华读书报》2002年7月24日第16版的一篇文章，其标题是：不要用伪科学毒 害中学生——评《新语文读本》。作者是方舟子。这个标题十分醒目，让人心 惊！“伪科学”加“毒害中学生”再加上“评”，《新语文读本》恐怕已无活 路，结论只能是把它销毁并永远不得再版。而那些编书人——那“一批‘研究 文学、历史、教育的研究员、大学教授、讲师与研究生、资深编辑、语文教育 研究专家、中学语文教师’”（见方舟子文）也罪责难逃（“毒害中学生”是 多大的罪？）。一个标题就“给人安排下可死之道”（鲁迅先生语），我辈经 历过文革的人当然看着眼熟，并且心有余悸。所以才逼使我也出示一个文革时 期常见的用语：鸣冤叫屈。那时候这四个字是专用来批斥任何不平之感的，也 是一大罪名。说你为某某鸣冤叫屈，意味着你很快就会与某某一样成为打击对 象。我之想起它，大约是因为我从来都站在挨打的行列。观方舟子的正文，可 谓开门见山。几行语带讥诮的引论之后便直截了当地端出了结论：“我读了其 ‘编写手记’，却发现这套读本在宣扬反进化论的伪科学邪说”。铁口直断， 不容分说。说的是“这套读本”，全称命题，初中卷、高中卷共12册（他也许 不知道还有小学卷12册，谢天谢地！）共708篇诗文统统一棍子打死！但他说 来说去却只是针对其中的一篇文章，所谓“编写手记”也只是那一篇文章之后 所附文字（他那么笼统一说，倒让人觉得那篇手记像是附在全书之后的总结性 文字了！）。708比1，无论如何也得不出这么一个全称命题吧？其实他至多可 以说，这套读本中有一篇文章的选用值得商榷，却不知是哪根神经绷得太紧， 竟摆出一副大敌当前的姿态，出招如此凶险。这位方舟子许是年轻，不知道这 种姿态、这种招数在文革中最为多见（所以不知避嫌？），叫做“戴帽子、揪 辫子、打棍子”或“无限上纲”。然而有趣的是，他引用那篇“编写手记”时 有两处打了省略号，省略的两段文字却耐人寻味。我不妨补录如下。 第1段是在“于是，就有了赫胥黎《支持物种起源学说》。”之后：“——他 在辩护中，不着眼于具体问题的争论，反复强调的是‘知识高于威严，自由讨 论是真理的生命’。这是为什么？”第2段是在“对之发出挑战的代表作”之 后：“——作者是根据什么样的原则、方法和事实来对进化论进行重新检验的？ 在指出疑点、错误的同时，为什么又竭力证明达尔文进化论中‘共同祖先’理 论的正确性？” 这两段被省略的文字对于方舟子要表达的论点来说也许并不重要，但对于编书 人要表达的观点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引用原文本是为了让读者更准确地理解 被引用者的观点，那么，受过严格学术训练的方舟子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模糊别 人观点的省略？只可能有一种解释：被省略了的那些文字会妨碍方舟子顺畅地 表达自己的论点。省略了可省劲。 再往下读，方舟子的蛮横专断就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说许靖华（他所指责的那 篇文章的作者）没有资格批评进化论，理由大约是许靖华“本专业为沉积地质 学”并且“被排斥在生物学界之外”。我不知道这种“资格”该谁赋予，也不 知道是谁在“排斥”（！）。想当年达尔文在爱丁堡大学呆了两年，不肯“勤 奋学医”，后来到剑桥大学学数学不成又改考文学士学位，“白白浪费”了三 年时间，也不知是否有人察问过他创建进化论的“资格”，是否有人也曾想把 他“排斥在生物学界之外”？ 方舟子攻击许靖华，或许是出于学术论争中产生的某种偏激情绪，但接下来的 论断却是很有点“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气慨了。他说：“……许靖华的邪说， 只在反进化论的中国人文学界才找到了知音。”声明一下，我这里省略了一个 修饰许靖华的长定语，内容就是前面说过的“本专业……”和“被排斥……” 云云。我想提请读者注意的是，方舟子在这里又一次使用了全称命题，整个 “中国人文学界”（的学者）都成了“反进化论”的了！也都成了“反科学” 的了！ 我想没有必要和方舟子再作什么“商榷”了。口口声声说别人都不懂科学的他， 恐怕是太缺了点科学态度。我不敢说我懂得科学，但我知道赫胥黎所强调的精 神（“知识高于威严，自由讨论是真理的生命”）对于科学来说是不可省略的。 事实上科学家们类似的言论可说是不绝于耳，达尔文就曾说过：“我始终不变 地努力保持自己的思想的自由，其范围可使我在一见到事实明显地相反于我深 爱的任何假说时，马上就放弃这个假说（而且我对于每个专题，总是忍不住想 要建立一个假说）”。费曼的说法则更为明确：“在历史上科学与专制权威进 行了反复的斗争才渐渐赢得了我们质疑的自由。那是一场多么艰辛、旷日持久 的战斗啊！它终于使我们可以提问、可以质疑、可以不确定。我们决不应该忘 记历史，以致丢失千辛万苦争来的自由。这，是我们科学家对社会的责任。” …… 这些言论最好地表达了我最想表达的意思。至于我自己能补充说的，那就真是 卑之无甚高论了：在我看来，《新语文读本》是一套难得的好书，而方舟子先 生的这种文风和学风是要不得的，“中学学生、老师、家长们要当心（方舟子 语）”。 原载《中华读书报》 ----------------------------------------------------- 参见： 许靖华《达尔文的错误》 http://godoor.net/jidianlinks/xjh-jhl.txt 方舟子《不要用伪科学歪理邪说毒害中学生》 http://www.xys.org/xys/netters/Fang-Zhouzi/science/xinyuwen2.txt ◇◇◇◇基甸连线：进化vs.创造/设计◇◇◇◇ http://www.godoor.net/jidianlinks/jhl.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