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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图斯特拉》与《卡拉马助夫兄弟们》──尼采与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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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采与杜斯托也夫斯基,这两位无论在作品表现及人格展现上都相差极大的十九世纪思想家,一个是喜用闪电式的格言体材、辩证式的创造性语言、激动人内在昏沉、朦昧的意志,造成醒觉与不可遏抑地高扬;另一个是深入人意识的丛林,用小说体,蜿延在层层掩覆的人性虚谎下,吟唱著所有的神圣与卑劣。一个是坚持他的理念至于发疯的无神论者,另一个是思考著俄罗斯信仰出路的东正教徒。
  他们会有甚么共同点?有什么显著的对立?值得我们对他们的两部作品《查拉图斯特拉》与《卡拉马助夫兄弟们》产生交互的关注?
  
  ▲面对虚无▲
  
  他们的相同点在于都岌及关切虚无主义,只是两人用了不同的方式。
  虽然因著对现实世界的解释不同,他们所针对的虚无主义,常常在外观上是相悖的;又因著时空与文化背景的巨大差异,他们对「人」的定义、及最后所完成的「新人」,也有很大的歧异;但他们都是传「福音」者,他们都要送给大地一则关于「生命是可以多么深刻地狂喜」的福音。
  尼采扫除了一切形而上的苍白与虚幻,教人定基在大地、在此生,激发出人本当展现超人创造性的意志;杜斯托也夫斯基则在神秘的圣愚传统中,淬练出由单纯的虔敬所生发对人类苦难共同承担的真诚;于是他们共同成为后来存在主义的滥觞,呼喊著「爱生命甚于他的意义」、及「超人是大地的意义」。
  
  回荡在两部作品的神灵,其实是两者对人性不同的理解。
  
  1.面向欢愉的人生
  酒神戴奥尼索斯,出现在尼采二十五岁的著作「悲剧的诞生」,在那个他仍以美感价值为唯一的价值、对阿波罗的梦幻完美世界仍未忘情的年代,他最重要的一种澎湃的权力意志的力量已经展现出来;透过在「欢乐颂」中过剩的生命力,他面对悲观的虚无主义,说了第一个神圣的「是」:没错!生命是虚无!但不代表我必须消极的否定!
  但在那本青年人的小书中,尼采并非不识这种内在的能量的危险性,他知道在没有梦幻世界完美的阿波罗形象下,酒神形象通常只是在极度纵欲的醉狂情态下互相撕裂彼此。只是他仍要强调,这个世界现在被一种失去酒神精神、苍白、无关生命的阿波罗形象所主宰著,这才是如今希腊或者西方悲剧之最。
  值得注意的是卡拉马助夫性格,也有类似酒神生命的情调。虽然对费道尔来说,这种个性低劣地附植在邪恶的色欲上,但透过他年轻的孩子米卡,我们发现对生命仅管痛苦,却不忍放下酒杯的本性。其实杜氏手下某些所表现出来对生命的醉狂,并不亚于尼采,差别只在于,杜斯妥也夫斯基并随创造了伊凡与阿莱沙。
  这种醉狂情态,我们也许要问:尼采对人性的看法又是如何呢?难道杜斯托也夫斯基所提出的罪与苦难,尼采丝毫无动于衷吗?米卡的人神交战、伊凡的崩溃、伊留沙的眼泪....这一切痛苦, 该被如何了解与安慰呢?他对人性的期待会不会只是一种灾难,将伊凡这类人物推入虚无的深渊,饱尝不被纪念的痛苦....?
  尼采用「欢愉面对」答覆。
  米卡、 伊凡与伊留沙、无辜者的眼泪....应当是激起人类对超人的渴望、一种人类能拥有的最高形态的肯定、一种应该具有的生命尊严。面对苦难,怜悯常常是一种集体麻醉,是更可怕的罪,因为他们放弃了一种更强盛的生命可能,逃避道德重估与信仰自由的痛苦,而将本身「创造的自由」亲手奉给那些传讲死亡、虚空、另一个世界.... 那些仇视丰富生命自身的人。若你希望甚至情愿这样欺谎自己,你甚至会将「蔑视本身」的意念给与你的精神。
  尼采攻击最剧烈的,是宣传著天国的福音,但实质上变相的将人之所以为人就必需肩负起的价值创造的痛苦─包括孤独、虚无等处境给逃避掉了。他们把这种创造的权力交给上帝、或者将个体隐入市场化的群体价值,堕入奴性的催眠中。
  因为唯一的救赎是来自你的意志。唯有当人真正觉醒时、真正承认一种更高而内在的可能时,他才会呼喊:「超人是大地的意义。」
  
  2.拥吻苦难的大地
  尼采并不容许太多对青春的悲怜,阻碍他意志前进的脚步;但杜氏却藉著自己几乎步向死刑,提早的宣告了青春的死亡;对尼采来说,有坟墓的地方才有复活;对杜氏来说,青春的短暂让他洞澈生命的软弱。
  因此,在这种基调下的卡拉马助夫性格,代表了俄国上下普遍对神圣事物辨识能力的匮乏,一种无理解力。
  这种无理解力,可能和罪行有直接的关连。通常我们第一个想到的会是私生子司米尔加可夫:一个行动的巨人, 却没有判断力;再来就是那总是被情欲左右的米卡,还有伊凡:期望自己达到一种澈底的实在论,而这却正是他澈底的悲哀。就连阿莱莎也免不了的,曾经因自己尊敬的圣人尸体腐臭的事情,陷入极大的不安。当然最具代表性的,还有那些常常滥情地过份的贵妇,与自命清高的士绅。
  以费道尔来作例子,这种无理解性会导致罪行产生,但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无理解性会促成人对大地、对邻人苦难的无知轻忽。而由于这个缘故,杜式作品中,又出现「愚痴」的人物形象。杜氏藉著曹西玛向米卡的苦难的顶礼、阿莱沙对伊凡的吻,透露出一种疯巅倒错的形象,作为他悲悯苦难的最后向往。
  
  ▲ 神观▲
  
  尼采的精神向度,是由本身、大地,不断上扬到本身、大地的极限。像在柏拉图爱乐实的宗教,在这样的宗教,神必需自足完满、静止不动,因为他已经没有所欲的事。这的欲指向一种更美更好的可能。在尼采,一个超人或先知,甚至必须对他所爱的较低等者,用极大蔑视表示他的爱情。因为:你对我所作的我可以原谅, 但你要我如何原谅你对自己所作的呢?
  但基督教的向度真真就是向下的。上帝爱人,不是因人自身具备可爱的质素,上帝爱人,也不是因为上帝需要爱人来让自己更好,但上帝就是爱了,并用他自己来保证这个应许的信实与永恒。
  在杜斯托也夫斯基的小说,他总是描写从罪人、疯子与妓女的身上看见基督的形象,而那形象绝大部份是受苦的、卑微的十字架上的形象。曹西玛能够对一个在情欲?浮沉的罪人顶礼,其实是对他的苦难顶礼,这些都是一种因著基督的降卑与受苦,而对这一同劳苦的世界与人们生发由衷的感同身受!而且是站在同一个平台上!!想想人对罪的无力、无知、在苦难的无助... 上帝都虚己来到这个世界了,上帝都用自己偿价了!一个圣者与一个罪犯在永恒的十架之爱面前,又有何显注的差别呢??正是在这样的世界,米卡才能放声的呼救著:不要遗弃我,上帝,原谅我!人真的能在这世界无可理喻的苦难、与天性交战不已的罪性权势下,靠自己挣脱出来??这些眼泪难道都只是虚空?
  杜氏了解人只能也应该互相安慰,当人们在痛苦与十架相遇的当口,一同等到更高者擦去我们的泪水,带来如迦南婚宴般真挚的喜乐!
  尼采对某些信仰的心理景况描写是非常深刻的,但在人里面是不是真正存在一个超人?还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离开与上帝的关系,而能自己完满自己?面对这个世界总是无可理喻的苦罪时, 我们将回应出那一种品质的怜恤?而那一种,才是人性首先需要的?这是尼采与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相异点,丢出来给我们的思考与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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